第二节 辛弃疾的爱国词
辛弃疾一生致力于词的创作,今存词六百多首,在两宋词人中是创作最宏富的。辛词题材广泛,内容丰富多彩,其中以抒写爱国主义的思想感情为主调,数量最多,思想艺术成就也最高,调子激越高昂,最能代表辛弃疾词的特色。
在爱国词篇中,有一部分是直接表现抗金战斗生活,抒发他恢复中原,杀敌报国的雄心壮志的。前面讲过,辛弃疾不仅是一个爱国者,而且是一个曾经驰骋沙场的战士,因此他在词中表现的爱国感情,不同于一般士大夫的空泛感慨,而是表现出一种迫切而又强烈的投身战斗、献身壮丽事业的愿望和要求。《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是这方面的代表作: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这首词是辛弃疾写给他的朋友陈亮的。陈亮(1143—1194),字同甫,南宋时著名的进步思想家和爱国词人。他坚决主张抗金和恢复中原,曾向朝廷上《中兴五论》,意见跟辛弃疾的《美芹十论》很相近,但同样不被采纳,反而遭到排挤打击。思想上的一致和遭遇的相同,使两人成为政治上声息相通、志同道合的好友。淳熙十五年(1188)冬,辛弃疾住在铅山瓢泉,正患小病,陈亮从浙江东阳来看他。两人在瓢泉附近的鹅湖寺纵谈十日,“长歌相答,极论时事”。别后两人以《贺新郎》调作词唱和,共抒爱国情怀,互相激励。这就是南宋词坛上传为美谈的“鹅湖之会”。这首《破阵子》的作年不能确考,大约写于“鹅湖之会”互相唱和以后不久。作为挚友,辛弃疾对陈亮十分敬重,对他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所以写了这首壮词(即表现豪情壮志的词)来送给他,以表示对他的激励,同时也激励自己。
这首词描写的是豪壮的抗金战斗生活。上片主要写战地秋天早晨点兵的情景和气氛。联系到作者年轻时战斗生活的实践,应当看做是对那段令人难忘的火热的战斗生活的追忆和概括。从对昔日生活的追忆中,表现了作者对投身战斗的热切的渴求和向往。首句“醉里挑灯看剑”是写晚上。主人公在大醉之后,拨亮军营里的油灯,抽出剑来仔细地抚摩、观看。次句“梦回吹角连营”是写早晨。早晨醒来,听到营地此起彼应一片嘹亮的军号声。这里只写到动作和所见所闻,却渲染出了浓厚的战斗气氛,而主人公杀敌报国的雄心壮志已隐然含蕴其间。
接下去三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是写军中用餐、演奏军乐和检阅军队的情景。“八百里”是指牛,八百里炙就是烤牛肉;但是八百里在字面上显示出一种开阔的景象和气势,适足以表现出作者豪迈的情怀。这三句意思是:在广阔的连营里,战士们都分到了烤牛肉吃,军乐队演奏起令人振奋的悲壮的乐曲,在肃杀的秋天,战场上正在检阅部队。
上片共五句,在时间的发展中写出一组流动而又互相关联的画面与情景,意境悲壮开阔,战斗气氛渲染得十分浓烈,字里行间已见出主人公一片杀敌沙场的勃勃雄心。下片紧接着写紧张激烈的战斗场面:战马像历史上记载的曾经载着刘备飞越檀溪的“的卢”马那样奔驰,射箭的弓弦发出的响声如雷鸣般使人吃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这两句是以一种欣慰的心情写出的。意思是说,击败了金兵完成了收复中原的大业,也就赢得了生前死后的崇高声誉了。然而出人意外,末句“可怜白发生”一转笔,整首词的情绪、意境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想像追忆回到眼前的现实,从激昂豪壮的情绪一下子跌落为深沉的悲叹。一切都只不过是追怀、幻想、希望,而岁华易逝,白发早生,杀敌报国无门,功名一无成就,这是多么令人悲愤的事!词人对于抗金战斗生活的追忆、向往,表现了他作为一个战士渴求参加战斗的激情;而现实和理想的矛盾,又使整首词涂上了一层悲壮的色彩。
这首词在结构上有它的独特之处。传统双调的词分为上下两片,一般是上片写景,下片抒情,过变(即第二片的开头)转折。而这首词由于作者的感情激越昂奋,汹涌奔腾,不可遏止,所以一气而下,上下片内容密不可分,浑然一体,一直痛快淋漓地发挥到极致,最后一句才出现转折。这样,全词前九句是一层,末一句是一层,在感情上形成一个大的跌宕起落,显得异常矫健有力。这种结构形式,与词的内容相适应,很好地表现了理想和现实的矛盾,希望和失望的矛盾,在豪情壮志中透露出沉痛与悲愤。
跟这首词的内容相近似的还有一首《鹧鸪天》(有客慨然谈功名,因追念少年时事,戏作):
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alt,汉箭朝飞金仆姑。 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这首词作年不详,从词意看,应作于退居农村的晚年。上片追忆年轻时驰骋沙场的生活,充满意气风发的战斗豪情。首二句“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写他22岁时率五十骑突入金营,活捉叛将张安国,献俘行在,回归南宋的一段经历。他率领着一支数以万计的抗金队伍,着锦衣,骑快马,浩浩荡荡地挥旗渡江南下。写得精练、概括,然而一个青年英雄的形象已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三四句“燕兵夜娖银胡alt,汉箭朝飞金仆姑”,则对一次激烈紧张的战斗做了生动具体的描写。“燕兵”是指作者所统率的北方抗金义军。这两句意思是:战士们连夜整理好行装,准备好武器,天明即万箭齐发,射向敌人。
下片笔墨一转,写眼前境况,发出无限沉痛的感叹。“春风不染白髭须”,是说自己年岁已老,即使是能使万物复苏的春风,也不能再使自己恢复青春了。言外之意是,年轻时那种意气豪壮的战斗生活,只能追忆而不能再来了。末二句“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是对自己失意一生高度的艺术概括。作者曾向朝廷呈献《美芹十论》、《九议》等抗金复国的万言书,可是不被采用,反而招来排挤打击,罢职归耕农村,只能向邻家去学习栽花种树了。
这首词的特点,是上片写过去,下片写现在,今与昔形成鲜明强烈的对照,在对比中表现出词人对国家民族命运的深切关怀,对抗金战斗生活的热烈向往。全词在深沉的悲愤中,又洋溢着积极昂扬的战斗精神。
壮志难伸,报国无门,这是统治阶级中妥协投降政策所造成的时代悲剧。正像陆游的爱国诗篇一样,反映这种时代的悲剧,成为辛弃疾爱国词篇的重要内容。这一类爱国词,在深广的忧愤中,表现出的是词人对祖国的热烈的爱,对沦陷区人民的深切的同情,对完成祖国统一大业的执著的追求。如《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这首词大约作于宋孝宗淳熙元年(1174),当时作者在建康(今江苏南京)任江东安抚使参议官。他率领抗金义军回归南宋,至此时已历12年的漫长岁月,但抗金复国的雄心壮志不能实现,因而内心十分苦闷。此时他登上建康的赏心亭,凭栏远望祖国的壮丽河山,不禁发出无限的感慨。
赏心亭据说建在当时建康城西下水门城上,下临秦淮河,尽观览之胜。词的开头即从登亭远望写起。“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楚天”在这里泛指江南的天空。极目所见是这样一种景象:楚天千里,秋色无际,长江之水浩荡无涯,一直流到天的尽头。阔大的景象表现出词人心怀祖国的博大胸襟。
“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这三句是写山,也是词人眼中所见。“玉簪螺髻”是用妇女的头饰和发型来形容远山的形象。眼前是:远山层层叠叠,起伏连绵,有的像美人头上的玉簪,有的像美人头上的螺形发髻,不禁引起心中无限的愁和恨。用“献”和“供”两个字,就把远山写成了有生命、有感情的东西,好像它们也充满了哀愁怨恨,在时时向人诉说。写山的愁和恨,实际上是写人的愁和恨,但通过山来写,就比直说自己内心充满愁和恨,在表现上要显得委婉曲折,更深沉,也更强烈。
“落日”二句继续写景,并由客观的景写到主观的情。“落日楼头”写所见,“断鸿声里”写所闻。日是“落日”,见薄暮黄昏之景;鸿是“断鸿”,见飘散零落之情。景和情,都带着浓重的孤寂、清冷、哀怨的色彩。一个家在北方沦陷区而长期羁留江南,政治上又十分不得志的游子,置身于这样一种令人伤心惨目的境界之中,他的心情应该是不难想见的。所以接下去写:“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这四句是抒写词人内心难以言传的苦闷和忧愤。这里是采用委婉含蓄的手法,不是直接写内心如何苦闷和怨恨,而是通过词人自我形象的刻画来表现的。这里着重写了两个动作:把身边带的本来是用来杀敌报国的宝剑仔细地看了看,然后用手遍拍赏心亭上的栏杆,作者因杀敌报国的雄心壮志不能实现的苦闷和悲愤心情,便由此透露出来了。“登临意”就是杀敌报国之意,可是在投降派当权的条件下,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上片词由景写到情,由远及近,由客观到主观,感情由平静发展到强烈,极有层次地创造出一种充满孤寂、凄清、怨愤色调的艺术境界。
下片着重抒写那“无人会”的“登临意”,将长期郁积于心的愤激之情,充分地、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这里是反用西晋时张翰的典故。张翰见秋风起来,就想起家乡美味的鲈鱼和莼菜羹,于是便辞官归家。这里的意思是,不要说什么家乡的鲈鱼最好吃,尽管现在西风已经起来,季鹰归去没有呢?言外之意是:自己登临远望,不是为了思乡欲归,而是为了抗金复国,而这个理想还远没有实现呢!“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这三句用了三国时许汜的典故。许汜在社会动乱之际,不能忧国忘家,而只顾求田问舍(买田置屋),受到了刘备的批评。这三句意思是说:像许汜那样不关心国家兴亡,而只追求一己私利,热衷于买田置屋的人,在具有雄才大略的刘备面前是应该感到羞愧的。这里表现了词人以国家兴亡为己任的远大理想和崇高品质,同时也讽刺了朝中那些只知妥协苟安如许汜一类的人物。
“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这三句用了晋朝桓温北征经过金城时见早年种的柳树已长得很粗大而发出感叹的典故,意思是说:可惜宝贵的时光如流水一样过去,人已经老了,而祖国仍处于风雨飘摇的危险局势之中,杀敌报国的愿望却不能实现,内心的忧愁无法压抑,也无法终止。“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倩”是请的意思;“红巾翠袖”是以服饰代人,这里指歌儿舞女。这三句意思是:能请谁替我唤来歌儿舞女,为我擦干忧国伤时、壮志难伸的悲痛之泪呢?下片所抒写的因为没有知音,得不到同情和安慰,郁结于内心的孤寂愤慨之情,与上片的“无人会,登临意”是完全一致的。这样,上下片前后呼应,一唱三叹,使感情表达得愈加强烈,收到了很好的艺术效果。全词就登临所见发挥,由写景进而抒情,情和景融合无间,将内心的感情写得既含蓄又淋漓尽致。虽然出语沉痛悲愤,但基调还是激昂慷慨的,表现出辛词豪放的风格特色。
再看他的另一首名作《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这首词通过登临怀古来抒发内心的忧愤。作于开禧元年(1205),距上一首的写作时间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当时作者六十六岁,在江苏镇江任知府。但是国家的局势,他个人的处境和心情,都跟三十多年前没有大的改变。词人虽已年迈,杀敌报国的雄心壮志却仍不减当年。词里表现了作者对国事的深切忧虑,尤其对当时韩佗胄没有做好准备就轻率北伐十分担忧,于是借历史教训提出警告。词中不仅抒情,而且言志,不仅言志,而且直陈时事,发表政治见解。这在辛弃疾以前词的创作中是从没有过的。
作者登上镇江城北北固山上的北固亭,想起历史上的一些人物、事件,感慨万端,写下了这首词。题为“怀古”,实际是借古喻今,以抒情怀。
上片追怀与京口有关的历史人物。“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这三句写三国时期的孙权。孙权在建都南京以前曾建都京口,所以作者登上北固亭,追怀历史人物,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三句意思是:祖国的江山千古不废,可是曾经在这里据长江之险,抗拒了曹操数十万大军,干出了一番轰轰烈烈大事业的英雄人物孙仲谋,却早已成为过去,再也找不到了。暗寓当时南宋统治集团中,连雄踞江左的孙权这样的英雄人物也无处寻觅了。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两句意思是:六朝时江南一带歌舞繁华的生活,孙权等英雄事业的流风余韵,都因风雨的常年吹打而消逝了。“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这三句写南朝宋武帝刘裕。刘裕曾在京口起兵北伐,征讨桓玄,平定叛乱。作者怀想他,寄托自己恢复中原的理想。意思是:南朝的刘裕也是个英雄人物,在斜阳照射着的草树之中,在普普通通的街巷里,人们还能指点出他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这三句承上,具体地追怀和赞美刘裕北伐,消灭南燕、后秦,收复洛阳时的战斗业绩和英雄气概,意思是:追想当年,刘裕率军北伐,马壮兵强,军威赫赫,真有席卷万里,如猛虎那样的气势呢!
上片的内容,是从追怀历史人物孙权与刘裕中寄托自己的感慨,主要是仰慕和赞美他们的英雄业绩,没有直接抒写自己的怀抱,但那种想要仿效历史上的英雄人物,去干一番伟大壮丽事业的雄心壮志,已隐然于字里行间透露出来了。
下片是借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发表对时事和重大国策的认识。主要是针对当时韩佗胄为了一己浮名,并为巩固自己的地位,急于事功,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就想贸然兴师北伐的情况而发。“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这里用了宋文帝刘义隆事。刘义隆是刘裕的儿子,元嘉是他的年号。他好大喜功,却平庸无能,听信大将王玄谟北伐的主张,草率出兵,结果大败。这三句意思是说:元嘉年间,刘义隆轻率举兵北伐,妄想追求汉代霍去病在狼居胥山筑坛祭天那样的功业,结果兵败,张皇失色,狼狈不堪。作者仅用了14个字,借用一个典故,就把自己对北伐的认识和既积极主张北伐又反对轻率出兵的复杂的思想感情,准确生动地表达出来了。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43年”,指他从1162年南归到作这首词时的1205年。四个字,寄寓了年华虚掷、事功无成的深沉感慨。“望中”两句,是追忆他在南归以前在北方参加抗金义军的战斗生活。作者登楼北望,自然地想起当年在北方,烽烟遍地,意气风发的情景。然而43年过去,祖国仍是南北分裂,恢复中原的壮志难酬,心中无比悲愤。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可堪”就是哪堪、不堪。“佛狸祠”在长江北岸的瓜步山上,是当年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击败王玄谟军队后在这里建立的行宫,南宋时百姓常在这里迎神赛会。这三句意思是:往事不堪回首,那佛狸祠本来是异族首领南侵的遗迹,可现在人们却在那里击鼓祭神,连半点恢复北方的战斗迹象和气氛都看不到了。
“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这三句是对全词的总结,同时也是感情发展的高潮。作者在这里以战国时赵国名将廉颇自比,意思是说:现在能依凭哪个人来问问我:廉颇已经老了,食量还好吗?这里包含了两层意思:一是自己虽然年纪大了,但壮心不已,仍然殷切地期待着有杀敌报国的机会;二是空怀壮志,长期被弃置不用,甚至像当年去询问、观察廉颇的人都没有一个。
这首词表现了词人对祖国的爱,对战斗的向往,充满激情;而对统治者的妥协投降、轻率北伐,又表现出深沉的忧愤,字字句句都渗透着作者沉痛的感情。
全词抒怀写志,内容丰富,意蕴极深,非一般的登临怀古之作可比。在艺术表现上的一个突出特点是用典使事,贴切自然。全词几乎三句一典。但是所用典故,既切合北固亭之地,又切合渴望北伐的内容,更切合作者的思想感情,借古喻今,融古于今,历史和现实,古人和自己,浑然融会为一体,而不露丝毫生硬堆砌的痕迹。另外,围绕忧虑国事和自伤身世这一中心,层层铺写,融写景、叙事、抒情、议论于一炉。而在艺术风格上,则在豪放中透出沉郁和苍凉。
辛弃疾的爱国感情和恢复之志深沉强烈,在生活中时时流露出来。比如在一些本来是应酬性质的祝寿词中,他也常常禁不住自然地表现出他的爱国感情和恢复中原的雄心壮志。如《水调歌头》(寿赵漕介庵)一词中,就写出了这样的句子:“要挽银河仙浪,西北洗胡沙。”意思是说,要牵引来天河中的仙浪,去洗净金贵族统治者侵占中原所带来的污秽。又如《水龙吟》(甲辰寿韩南涧尚书)(韩指韩元吉,号南涧翁)中也表现出统一祖国的强烈愿望和同投降派作坚决斗争的精神。词中写道:“算平戎万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公知否?”意思是说,打败金兵,恢复祖国,这才是读书人的真正的追求呢!您知道吗?词的末尾甚至这样写道:“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为先生寿。”从国家大事的高度出发,寄希望于韩元吉,说要在将来共同消灭了敌人、恢复祖国的统一以后,再来为他祝寿。祝寿词而能写出如此的胸襟、怀抱,表现出这样高的思想境界,确实是不多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