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李白的身世、生活和思想
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关于他的名和字的取意,其族叔李阳冰在《草堂集序》中说:“惊姜(指临盆)之夕,长庚(太白金星)入梦,故生而名白,以太白字之。世称太白之精,得之矣。”〔1〕他的祖籍是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他的出生地有不同的说法,主要有三种:一是出生于四川绵州彰明县之青莲乡,即今四川省江油县;二是出生于中亚细亚的碎叶城(唐时属安西大都护府,在今之吉尔吉斯斯坦境内);三是出生于长安。〔2〕现在学术界认为出生于碎叶的比较多。按出生于碎叶说,李白大约五岁时随父亲到了四川。父亲李客生平事迹不详,“以逋其邑,遂以客为名”。李白青壮年时期家庭经济情况比较好,轻财好施,不到一年就散金三十余万。〔3〕有人因此推测,他可能是一个富商家庭出身,但无确证。李白在《上安州裴长史书》中说:“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可见他是生活于一个很有文化教养的家庭。在这个家庭里,他广泛地学习各种书籍,并勤习写作。他自幼还好游侠,习剑术,喜欢与道士交往,追求隐居和求仙学道。
李白一生的生活,大概可以划分为五个时期:
一、蜀中时期(705—726)。
李白少年时曾在家乡的大匡山隐居读书数年。杜甫《不见》诗云:“匡山读书处,头白好归来。”他在《上安州裴长史书》中曾描写过这段隐居生活的情况,飘逸出尘,有神仙之气:
又昔与逸人东严子隐于岷山之阳,白巢居数年,不迹城市,养奇禽千计,呼皆就掌取食,了无惊猜。……
他跟梓州(今四川三台县)的赵蕤是很好的朋友。赵蕤任侠有奇气,善为纵横学,著有《长短经》,喜谈王霸之术。李白从他学习一年多,受到他思想的影响。李白在政治上有建功立业的志向,少时又喜欢任侠击剑,传说他还曾“手刃数人”(见魏颢《李翰林集序》),这些都可能与赵蕤的影响有关。
李白少年时的文章辞赋就显露出杰出的才华,他也因此而极为自负:“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赠张相镐》其二)他21岁时,曾将自己的诗文交给当时的益州(今成都)大都督府长史苏頲请教,苏頲非常赞赏,对他的下僚说:“此子天才英丽,下笔不休,虽风力未成,且见专车之骨,若广之以学,可以相如比肩也。”(《上安州裴长史书》)
20岁以后的几年,他出游蜀中各地,到了成都,游历了青城山、峨眉山。名山大川,名胜古迹,开阔了他的眼界、胸襟,培养起了他热情奔放、不受传统思想束缚的思想性格。同时,在青年时期也就开始形成了他思想的基本矛盾:即一方面希望在政治上有所作为,建功立业;而另一方面,又想要求仙学道,过隐居生活。不过总的看来,在他的人生追求中,事功思想还是主要的。
在蜀中生活了二十多年,留下的诗歌却不太多,今天可以考定的只有十来首,且都是格律诗。李白后来作诗是不受格律束缚的,他诗歌创作的成就,主要在五、七言古诗和乐府方面。推想起来,他学诗可能是从格律入手,而后才加以突破,自由地抒发自己的狂放性格的。
二、以安陆为中心的漫游时期(726—742)。
这一时期,李白游览名山大川,广泛地结识各种人物,希求有人推荐,在政治上有所作为,同时也增加了对社会生活的了解。
开元十四年(726),26岁的李白“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上安州裴长史书》),开始了他的漫游生活。这次出蜀以后,除了晚年流放时经过长江边上的夔州(今四川奉节县)以外,诗人就再也没有回到四川去过了。但李白对四川有着极深厚的感情,他是把蜀中看作是自己的故乡的。他在《淮南卧病书怀寄蜀中赵征君蕤》一诗中写道:“国门遥天外,乡路远山隔。朝忆相如台,夜梦子云宅。”司马相如的琴台和扬雄的故宅,都在四川的成都,忆故人即是忆故乡。又著名的《静夜思》云:“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语言明白如话,却情真意切,十分感人。
李白是经由南路从三峡出蜀的。他先后游历了江陵(湖北)、洞庭湖(湖南)、江夏(湖北)、庐山(江西)、金陵(江苏)以及扬州、吴郡、会稽(今苏州、绍兴一带),后又回到湖北的云梦(湖北安陆)。然后以安陆为中心,在今天的湖北、河南、山西、山东、安徽、江苏、浙江等地漫游。他在安陆与故宰相许圉师的孙女结婚,在那里住了十年左右。35岁以后,迁家任城(今山东济宁县)。
李白漫游的目的,一是纵情山水,二是要寻求实现自己政治抱负的机会。这后一方面是更为重要的。他在漫游中同各种人物交结,建立联系,希望得到别人的赏识和推荐,同时又想以清高、隐居学道来建立声誉,走“终南捷径”,达到隐居求仕的目的。他在后来(开元二十二年,743)所写的《与韩荆州书》中,对自己的雄心壮志和希望干谒权贵以进的心理,作过很直白的表述:“则三千宾中有毛遂,使白得颖脱而出,即其人焉。白陇西布衣,流落楚汉。十五好剑术,偏干诸侯;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王公大人许与气义。此畴曩心迹,安敢不尽于君侯哉?”可见干谒权贵以求仕,这是他在长时期中的不懈追求。
就在这次游历中,他在江陵会见了道士马承祯,还赠送自己的诗文向马请教。马承祯是很受皇帝宠幸的道士,在政治上很有影响,李白交结他的目的显而易见。他受到了马承祯的热情赞扬,称赏他“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李白对此是十分重视和高兴的,曾作《大鹏赋》来表现当时的情形和他内心的喜悦。值得注意的是,玄宗的妹妹玉贞公主曾从马承祯学道,李白后来与玉贞公主的交往,很可能跟马承祯有一定关系。但他干谒求仕的目的并没有达到,他在《上安州李长史书》中很失望地写道:“白孤剑谁托,悲歌自怜。迫于凄惶,席不暇暖。寄绝国而何仰?若浮云而无依。南徙莫从,北游失路。”
关于李白几次去长安的问题,学术界有不同的认识。现在有较多的材料表明,李白除在天宝元年(742)秋至天宝三年(744)春这次入京之外,早在开元十八年(730)的夏秋之交就曾第一次入京。他这次入京后隐居于终南山,曾在玉贞公主的别馆做客。第二年的秋天西游邠州(今陕西邠县)、坊州(今陕西黄陵县),开元二十年(732)春又返回终南山,到五月才离开长安。〔4〕这次到长安,得到了著名诗人贺知章的赏识。贺知章看了他写的《蜀道难》后大加赞扬,称他为“谪仙”。但当时很有权势的驸马都尉张垍(宰相张说之子)却成了他走向仕途的阻碍,李白本来很想借重于他的,却因他瞧不起李白而不肯引见。于是便离开长安,经邠、坊等地而回到安陆。他曾在一首诗中抒发了当时求仕无门的愁苦心情:“长风入短袂,两手如怀冰。故友不相恤,新交宁见矜。摧残槛中虎,羁绁鞲上鹰。何时腾风云,搏击申所能。”(《赠新平少年》)无比失望,却仍然怀着腾风搏击的壮心。以后又在湖北、河南、山西、山东等地漫游,结识很多朋友,其中包括著名诗人孟浩然,登泰山,又南下寓居安徽南陵。
自726年出蜀漫游,足迹遍历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苏、浙江、河南、山东、山西、陕西等许多地方,一直到天宝元年(742),历时十六年,为寻求建功立业的机会,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以任侠、隐居、求仙访道、干谒州郡长官等方式,广泛地交游各种人物。目的虽未能实现,却因此而广泛地接触了社会生活,写出了不少思想艺术都极为出色的作品,因而诗名大震,誉满天下,在社会上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为他尔后的应诏入京打下了重要的基础。
三、长安时期(742—744)。
天宝元年(742),由于玉贞公主的推荐,加上他的诗名甚大而为玄宗所重,李白应诏至长安,供奉翰林。〔5〕据李阳冰《草堂集序》的记载,他受到玄宗极高的礼遇:“天宝中,皇祖下诏,征就金马,降辇步迎,如见绮皓。以七宝床赐食,御手调羹以饭之。谓曰:卿是布衣,名为朕知,非素蓄道义何以及此?置于金銮殿,出入翰林中,问以国政,潜草诏诰,人无知者。”在李白的一生中,得到皇帝如此恩遇,真可谓是青云直上了,对此李白也一度十分陶醉。他在一首诗中曾这样写道:“一朝君王垂拂拭,剖心输丹雪胸臆。忽蒙白日回景光,直上青云生羽翼。幸陪鸾辇出鸿都,身骑飞龙天马驹。王公大人借颜色,金章紫绶来相趋。”(《驾去温泉宫后赠杨山人》)春风得意的心情,溢于言表。
但是作为一个替皇帝起草文件的文学侍从之臣,实质上只不过是一个宫廷里的御用文人,并不能充分发挥他的政治才干,实现他的政治理想。加上不久就受到朝中权贵如高力士、张垍等人的谗毁,天宝三年(744)便赐金放还,离开了长安。
长安时期的这段生活,三个年头实际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不论从他的生活还是从心境上看,都是大起大落,很不平静的。不仅因个人遭谗毁而使他感到愤慨,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唐玄宗沉迷声色,信用权奸李林甫等,朝政极其腐败黑暗,觉察到了唐王朝暗伏的政治危机。这段时间,他除了写作一些表现宫廷生活,为唐玄宗歌功颂德的作品外,还带着愤激的心情写作了不少揭露社会黑暗的优秀诗篇,如《古风》59首中的一部分作品,以及《行路难》、《梁甫吟》等。由于政治上的失望,退隐思想也便随之抬头。他入京时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南陵别儿童入京》),充满了欢乐、希望和自信;结果却是“骑虎不敢下,攀龙忽堕天”(《留别广陵诸公》),“楚国青蝇何太多,连城白璧遭谗毁”(《鞠歌行》),满怀悲愤和失望而离去。
四、以东鲁、梁园为中心的漫游时期(744—755)。
从天宝三载到天宝十四载,共11年,李白又漫游各地,包括今天的山东、山西、河南、河北、湖南、湖北、江苏、浙江、安徽等地。东鲁的兖州(今山东兖州)是他寓居之地,汴州的梁园(今河南开封)是他游历常经之地,是他这个时期漫游的中心。
这个时期最重要的事情是天宝三年(744)在洛阳与杜甫的相识,后来又与另一位著名诗人高适相会。李白与杜甫相随交游的时间虽然并不长,别后又没有再相聚的机会,但却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杜甫在《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一诗中,曾这样描绘过他们之间的感情:“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余亦东蒙客,怜君如弟兄。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李白与杜甫、高适同游历下(今山东济南)、汴州(今河南开封)等地,情志契合,十分惬意。杜甫曾写诗回忆他们之间的交往:“忆与高李辈,论交入酒垆。两公壮藻思,得我色敷腴。气酣登吹台,怀古视平芜。芒砀云一去,雁鹜空相呼。”(《遣怀》)
这个时期,李白广泛地接触了下层社会生活,写了一些表现下层劳动人民(如矿工、渔家等)生活的诗歌,如组诗《秋浦歌》等。他一方面以坚持不屈服的反抗态度对待那些当朝权贵:“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梦游天姥吟留别》)另一方面则在诗酒和求仙访道中寄托自己内心的悲愤。他在各地漫游中,写出了不少歌颂祖国壮美河山的风景诗,他说:“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
五、安史之乱及被流放时期(755—762)。
天宝十四载(755)十一月,安禄山、史思明叛乱,他对这次由于动乱而造成的国家的破败和人民的痛苦,感到十分悲痛。他的《西上莲花峰》诗,具体地描写了豺狼横行,人民流血的战乱惨状。756年11月,永王璘(唐肃宗李亨之弟,时任江陵郡大都督及山南东道等四道节度使)奉玄宗诏出兵东南,由江陵引舟师东下。757年正月,永王过庐山时,多次邀请正隐居于庐山的李白加入幕府,李白是出于爱国热情,为了消灭叛乱而接受邀请的,但心中也不无顾忌。他在《与贾少公书》中曾说:“王命崇重,大总元戎。辟书三至,人轻礼重。严期迫切,难以固辞。”但当时已即帝位的肃宗怕永王势力壮大后威胁到自己,便以叛乱之名进行讨伐。永王败,李白因从永王幕而获罪,先下浔阳(今江西九江)狱,后又被判流放夜郎(今贵州铜梓一带)。759年行至巫山,遇赦放还,至江夏,又往浔阳、金陵等地。761年,当时李白已经61岁,听说太尉李光弼率兵百万东征史朝义,他即由当涂北上,准备参加战斗,后因病而止。762年,李白病逝于他的族叔当涂县令李阳冰家。
他在这时期写的《门有车马客行》,以悲愤的心情,为自己的一生做了总结:“叹我万里游,飘飖三十春。空谈帝王略,紫绶不挂身。雄剑藏玉匣,阴符生素尘。廓落无所合,流离湘水滨。”他的绝笔诗《临终歌》中还有这样的句子:“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可见,这位胸怀壮志而怀才不遇的大诗人,是带着极大的遗憾离开人世的。
李白从小“观百家”,他的思想是比较复杂的,是诸家思想的杂糅。但是对他影响最大的还是儒家和道教两家的思想。
他在《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中,曾明确地表达过他所抱的是一种传统儒家积极的人生态度:“吾与尔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一身。……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事君之道成,荣亲之义毕。”不过,他既瞧不起死守章句的儒生,也不完全是以出仕来谋取个人的荣华富贵为目的,而主要是在“济苍生”、“安社稷”的理想实现以后,就功成身退,过一种自由自在的隐居生活。这种理想他曾多次表达:“待吾尽节报明主,然后相携卧白云。”(《驾去温泉宫后赠杨山人》)“愿一佐明主,功成还旧林。”(《留别王司马嵩》)
神仙道教思想对他的深刻影响不可低估。他从小就求仙访道,炼丹服药。在《感兴》诗中说:“十五游神仙,仙游未曾歇。”他还是一个正式受过道箓的道士。他甚至在赠和尚的诗中这样说:“何日更携手,乘杯向蓬瀛。”(《赠僧崖公》)据有人统计,在他近千首诗中,涉及神仙道教的就有一百多首。陈沆《诗比兴笺》也曾指出:“《古风》五十九章,涉仙居半。”对神仙生活他是深深仰慕的:“我来逢真人,长跪问宝诀。粲然启玉齿,授以炼药说。铭骨传其语,竦身已电灭。仰望不可及,苍然五情热。吾将营丹砂,永与世人别。”(《古风》其五)但李白又并不想也不可能真正超尘出世,成为神仙中人。他还是时时关心现实,关心时政,关心人民的。他出入儒道,而儒道思想的消长起伏,又与他人生遭际的穷达相关联。在《早秋赠裴十七仲堪》一诗中,他写道:“明主倘见收,烟霄路非赊。时命若不会,归应炼丹砂。”说明他在政治上失意之时,就回归到道教中来,寻找精神寄托。虽然如此,他的人生的立足点,仍然是积极的入世思想,执著地追求建功立业。这在前引的《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中,就表现得非常鲜明。文中描绘了一个飘飘然有仙气的李白:“尝弄之以绿绮,卧之以碧云,嗽之以琼液,饵之以金砂。既而童颜益春,真气愈茂。将欲倚剑天外,挂弓扶桑,浮四海,横八荒,出宇宙之寥廓,登云天之渺茫。”似乎就要飞升上天了,可接着“仰天长吁”一转,大呼曰:“吾未可去也。”什么原因呢?就因为用世之心不可泯灭,“事君之道”不成,他是不可能真正成为“方丈蓬莱之人”的。《古风》其十九最为典型,诗本写游仙,而终于俯视现实:
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
此诗有人视为游仙之作,也有人认为是安禄山叛乱的纪实之作,其实都是,又都不全是。诗的前半写游仙,后半写现实,有游仙之想,而终不能离开现实,这充分地反映了充满矛盾的李白的思想实际。
又《古风》其二十六云:
碧荷生幽泉,朝日艳且鲜。秋花冒绿水,密叶罗青烟。秀色空绝世,馨香谁为传?坐看飞霜满,凋此红芳年。结根未得所,愿托华池边。
这是一首用比兴手法写出的言志之作。以碧荷作比,表达了自己有绝世之秀色而不为世所知,因老之将至仍不见用而产生的感伤情绪。末二句情见乎辞,表现了他终不能忘情于朝廷,企盼为君所用的执著情怀。
综观李白的一生,他没有放弃过学道求仙,也没有放弃过追求事功的抱负。这两方面看似矛盾,实则可以互补。
此外,李白还受到纵横家和佛家思想的影响。年轻时的朋友蜀中的赵蕤就是一个纵横家,他本人自幼任侠击剑,颇有纵横家的气概。佛教思想对他也有一定的影响,特别在他的晚年,他曾写过一些与僧人居士赠答和谈佛理的作品,但始终没有成为一个佛教徒。
总体看来,儒家和道教思想对李白的影响是主要的。他自由不拘的性格和任性逍遥的情怀,主要来自道家和道教思想的影响,而积极进取的人生追求和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则主要植根于儒家的用世精神。
读李白的诗,使我们常常想到陶渊明。的确,在思想性格、人生追求和人格魅力上,李白与陶渊明确有不少相同之处。在追求自由、任真自得上,李白与陶渊明是非常相似的。他的《山中与幽人对酌》诗,有“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之句,在《梦游天姥吟留别》中,他大呼:“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其性情之直率,面对权贵时的铮铮傲骨,都令人联想到陶渊明,甚至连表达思想时的用语也十分相似。但李白与陶渊明又有不同之处。陶渊明在一生出仕与归隐的矛盾中,最后选择了归隐,安然地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归宿;而在李白那里,出仕与隐居并不是完全矛盾的,两者相反相成而能互补,隐居甚至可以成为求仕的手段,而一生经过多次的挫折,出仕之心仍然坚定不移,最终是因事功不成而带着极大的遗憾离开人世。这种不同,源于两位诗人不同的时代背景,也源于他们不同的人生追求和思想志趣,但都表现出动人的人格魅力。